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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第三十九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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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凰的孩子,那么玄商该有一位父亲,玄凰也该有一位丈夫。
暝暝用尾巴勾着,将这块石牌拖到了玄凰面前。
她再次感受到一种全新的情感,这是人类的爱情,与亲情不同,它更强烈,却短暂,仅有热烈的一瞬。
在短暂馥郁过后,这感情被酝酿成绵长的芬芳,像是她在玄凰地窖里偷喝的酒。
“不同的味道。”暝暝开口评价,玄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,“小蛇妖,你还没长大呢。”
玄凰没等来暝暝长大,玄商却渐渐大了,他被城里的先生看中要去更高的学堂,学习更多的知识。
这时候即将迎来冬日,玄商离开后,暝暝在食物里摄取的情感似乎少了些什么,她逐渐感到饥饿。
在冬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个晚上,她靠在玄凰头边睡觉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饥饿。
很可怕,一旦品尝了更加美味的食物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食欲会愈发强烈,似乎需要更加美味、更多的食物来满足她。
她的欲望果然是没有底线的。
暝暝几乎被食欲支配,意识朦胧中竟然朝玄凰长大了嘴巴。
但在即将把玄凰脖颈咬断之前,她再次惊醒过来,利齿悬在玄凰脆弱的脖颈上。
玄凰醒了,暝暝与她对视,绷直了自己的尾巴尖才将自己牙齿收了回去。
醒来的玄凰静静地看着暝暝,她似乎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死亡,所以自言自语说这些话怀念她的亡夫。
“他死在山里的老虎口中——为了保护我,他死了,我拼着命把那头老虎杀死,拖着老虎尸体回了村子,他们说我一个女子没有能力把一头老虎杀了,是我觊觎丈夫的财产,所以在他与老虎搏命之后把受伤的他杀了,带着死虎回去掩盖我的罪行。”
“我带着死虎离开了,他们打着火把在山林里追我,我为了躲避追捕,钻进老虎暖烘烘血淋淋的肚子里,钻进杀死他的野兽身体里——那一刻,我好像也成为杀了他的野兽。”
“我彻底离开原来的村子,来到了这里,生下玄商,原来那个村子里的人最后被几乎要成妖的一群恶虎围攻,他们都死了。”
暝暝在这一瞬间感觉到玄凰身上涌出的复杂情感,她张口朝虚空咬去,短暂的满足让她的食欲暂时平息。
她嘶嘶伸舌,平静地看着玄凰,没有再动口,但眼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强烈食欲,这是一种原始纯粹的看猎物的眼神。
“我可以杀了恶虎,但杀不了你,只要你想,你可以把整个村子毁了。”
从见到暝暝的第一刻起,玄凰就知道这蛇妖是他们人类无可匹敌的存在。
但她不惧怕她,在玄凰眼中,暝暝更像一位小姑娘,如果她的爱人还在,他们应当也会有这么一位女儿。
“为什么不吃我呢?”玄凰问暝暝为什么还没动口。
暝暝困惑地低下脑袋:“秋收的时候,农户会把收来的粮食留下一部分,来年留下的种子可以继续生根发芽……”
“你在豢养我们?”玄凰问。
“不是豢养,人类身上有一种……似乎没有尽头、源源不绝的东西,是感情吗?”暝暝的舌头探了探。
“我放任我的食欲膨胀,天地都会被我吃了,若是我身边就剩下一片虚空,我又该吃什么呢?”
“我追求的应该是一种终极的食物,它可以满足我无限膨胀的食欲,又或者是一把锁……锁着我的身体,抑制这种欲望。”
“你想为人?”玄凰惊讶。
“当蛇就很好。”暝暝的尾巴缠绕在玄凰手臂上,她低头,用睡意掩饰食欲,“冬天来了,玄凰,我该回去山里睡觉了。”
暝暝回到山上自己的巢穴里,她将身子蜷缩起来,脑袋埋进缠绕的身体之间。
她困了,这一觉很长,但对于她来说,又仿佛眨眼一瞬。
醒过来的她想要回去找玄凰,爬出山洞,只看到白雪覆盖远山,原来的村子还在。
那里会有农田、房屋,傍晚时分会有炊烟升起。
但这一次,暝暝望向那里,看到了围栏上缠绕着的白绫,还有火焰灼烧的声音。
一觉醒来,她的身形变大许多,她的修炼在睡梦中就已经完成,之前吃下去的食物化作修为与力量,她得到暂时的饱腹,也恢复了正常行动。
暝暝朝村子爬去,在靠近的时候,村庄炮塔上守着村民朝她投来了利箭,它们落在暝暝坚不可摧的蛇鳞上。
暝暝若无其事地甩了甩脑袋朝村子里走去,她希望看到原来的那位小男孩与强壮的母亲。
但这个时候,有一位佝偻着背的白发老人拄着拐杖来了村口,他看向暝暝。
——她还戴着玄商之前送给她的、小小的粉红色围巾。
以前的围巾能把她整个人包起来,但现在只堪堪裹住了她身子一圈。
玄商拄着拐杖的手不住颤抖,他用熟悉的语气与苍老的声音唤出暝暝的名字:“暝暝。”
暝暝,暝暝?暝暝支起身子,看向村子里的老人。
他身后便是村子里平时用来议事的广场,它经过多年的修缮已经十分宽阔规整。
广场中央是熊熊燃烧的火堆,村子里的风俗是要将死人火化不留痕迹,以免山中野兽啃食葬入土地的逝者。
暝暝看着火堆里隐约的人类轮廓,也看到了满村子里飘荡的白绫,还有面前老人穿着的素白麻衣,仿佛明白了什么。
老人呼唤着暝暝的名字,朝她走了过来,他竟然读懂了暝暝困惑的眼神,指了指自己说道:“玄商,我是玄商。”
玄商怎么会是这个模样,他分明那么小,说话也奶声奶气的,他怎么会是这么一副皱巴巴的样子呢?
暝暝朝玄商靠了过去,余光里的火堆还在燃烧着,玄商指着自己说:“暝暝,我……我老了。”
老了?暝暝想起自己之前在村子里看到的老人,仿佛明白了什么。
人类与其他的普通生物,是会死的,他们老了,也就快死了。
那玄凰呢?
玄商走到暝暝面前,将她身体上缠绕着的围巾理好。
这个时候暝暝注意到火堆里还有一截尚未燃烧完的围巾一角,死了的人是玄凰。
玄商都老成这样了,她死了似乎也算正常,在人类里,她应当也算长寿……
这就是人类的一生,而她……只是睡了一觉而已。
“玄商?”暝暝低头看面前这个干瘦的老人,她困惑不解。
暝暝朝广场的火堆爬了过去,她想要把火堆里的玄凰叼出来。
这个时候玄商的声音响起来:“阿娘死了,死了……就要烧干净,让身体、灵魂重归天地间。”
玄凰化作的飞灰扑在暝暝脸上,一如天上的雪落下,她似乎从未在那场大雪中醒来。
暝暝看到玄商颤抖的手为玄凰立下墓碑,他的字迹优美却也带着老者的颤抖。
几日后,在村外的田野上,暝暝与玄商并肩坐着。
玄商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墓碑说这是他的妻子的坟墓,早二十年她就死了,他给她立了碑。
玄商对暝暝说,等他死了,他死后烧成的灰烬也会被放进这墓穴里。
他还看了眼村外奔跑的孩童,慢悠悠说。
“这些都是我的学生,现在村子里已经不需要出去打猎了,大家驯养的动物与种植的食物已经够我们生存,我们开始追求更多的东西……诗歌、文学、音乐,识字的学者也成了更受尊敬的人,暝暝,这就是我们。”
“太快了……”暝暝现在甚至不敢把自己的身子像以前那样靠在玄商的身上。
这样脆弱、生命短暂的人类怎么能生出那样美味的情感呢?
就在暝暝思考的时候,身后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吆喝声,这是玄商的女儿。
她朝玄商与暝暝使劲挥手:“阿爹,吃饭了。”
此时,暝暝感觉自己的身侧一沉。
一个极轻又极沉的人类身体靠到了她的身上。
“这个是……我的女儿……”玄商低沉的喃喃声传入暝暝耳朵,但它低得几乎要听不见,老人的口齿也不清晰……
“阿爹,阿爹!”在女儿的一声声呼唤中,这位漂亮的中年女人越过田野奔跑过来,玄商就这么死在暝暝的身边。
大雪依旧纷纷,暝暝用自己的蛇尾卷着一支笔,学着人类的文字,给玄商写下碑铭。
玄凰的后半生与玄商的一生,似乎并无遗憾,但暝暝不知自己的去向。
自己该做什么呢?去觅食满足自己没有止境的食欲,又或者是继续睡觉?
暝暝行走在田野上,又开始了自己的思考。
直到鬓边戴着白花的几位年轻人经过暝暝身边的时候,他们朝暝暝行礼,恭敬地唤了一声老师。
老师?这不是他们呼唤玄商的称呼吗?为什么要这么呼唤自己?
暝暝歪头看着这几位年轻人,有些不解。
“老师曾经给我解过惑。”一位学生回答。
暝暝恍然大悟,自己前些日子跟着玄商进进出出,认识了这些人类孩子,他们有问题问自己,她也就随口解答了。
这对于人类来说也能算是老师吗?
暝暝知道玄商的梦想就是当一位教书育人的先生,他希望把自己的知识传播给无数无知蒙昧的人们,她知晓老师的含义。
罢了,她以前就这么跟在玄商与玄凰身后,他们做什么,她就做什么,现在玄商也死了,她也做他做过的事情好了。
暝暝有了自己的决定。
就这样,暝暝成了一位老师。
人类还是惧怕妖类,所以她披上了白袍。
与其他生出灵智法力高强的妖族不一样,暝暝至今还未化形。
她无法想象自己人类的模样,勉强变出也十分怪异,所以她干脆放弃了化形。
一条蛇披着白袍,就变成了白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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