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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三十六章 直抒胸臆,知道一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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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入咫尺物当中,是不敢喝。
不是信不过红酥,而是信不过青峡岛和书简湖。即便这壶
酒没问题,一旦开口讨要其它,根本不知道哪壶酒当中会有问题,所以到最后,陈平安肯定也只能在朱弦府门房那边,与她说一句酒味软绵,不太适合自己。这一点,陈平安不觉得自己与顾璨有些相似。
为了那个万一,顾璨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一万。
陈平安也是害怕那个万一,只能将红酥的好意,暂时搁置,封存。
只不过两者看似相仿,到底是一个相像的“一”,而衍生出来的大不同。
只要顾璨还死守着自己的那个一,陈平安与顾璨的心性拔河,是注定无法将顾璨拔到自己这边来的。
陈平安也已经暂时放弃了。
连两个人看待世界,最根本的心路脉络,都已经不同,任你说破天,一样无用。
所以顾璨没有见过,陈平安与藕花福地画卷四人的相处时光,也没有见过其中的暗流涌动,杀机四伏,与最终的好聚好散,最后还会有重逢。
未必适合书简湖和顾璨,可顾璨终究是少看了一种可能性。
在逐渐熟悉了书简湖一部分高高低低、复杂交错的脉络后,陈平安相信顾璨如果将一部分心思放在杀人之外,哪怕是学一学刘志茂笼络人心、培植势力的手段,顾璨与他娘亲,都可以在书简湖活得更好,更长久。
只是陈平安如今看到了更多,想到了更多,但是却已经没有去讲这些“废话”的心气。
不说,却不意味着不做。
恰恰相反,需要陈平安去做更多的事情。
道理讲尽,顾璨仍是不知错,陈平安只能退而求其次,止错。
他只要身在书简湖,住在青峡岛山门口当个账房先生,最少可以争取让顾璨不继续犯下大错。
顾璨既然不知错,坚信自己是最对的,自然更不会改错,陈平安为了一饭之恩,和一部拳谱,两次大恩,皆有回应。
一次因为过去心坎,不得不自碎金色文胆,才可以尽量以最低的“心安理得”,留在书简湖,接下来的一切所作所为,就是为顾璨补错。
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顺序。
就是做起来并不容易,尤其难在第一步,陈平安如何说服自己,那晚金色文胆破碎,与金色儒衫小人作揖告别,就是必须要有的代价。
人生在世,讲理一事,看似容易实最难,难在就难在那些需要付出代价的道理,还要不要讲,与自我内心的良知,拷问与答复之后,如果还是决定要讲,那么一旦讲了,付出的那些代价,往往不为人知,甘苦自受,无法与人言。
在这两件事之外,陈平安更需要修补自己的心境。
不能补救到一半,他自己先垮了。
陈平安走出屋子,这次没有忘记吹灭书案与饭桌的两盏灯火。
过了青峡岛山门,来到渡口,系有陈平安那艘渡船,站在湖边,陈平安并未背负剑仙,也只穿着青衫长褂。
天地寂寥,四下无人,湖上仿佛铺满了碎银子,入冬后的夜风微寒。
让陈平安在练拳跻身第五境、尤其是身穿法袍金醴之后,在今夜,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人间节气冷暖。
随着江湖越走越远,尤其是看过了越来越多的官场风气和山上光景,陈平安就越来越佩服阮师傅对于师徒关系的看法,以及越来越佩服崔东山那场教他的棋外棋。
阮邛收取弟子,不是为了师父哪天与人争执,弟子在旁起哄,大肆攻讦对手,或是不问是非,毅然决然投身战场。
阮邛曾言,我只收取是那同道中人的弟子,不是收取一些只知道为我卖命的徒弟门生。
人生之难,难在意难平,更难在最重要的人,也会让你意难平。
不过这只是好人之难。
到底是更多的人,从来不思量这些的。
世道打了我一拳,我凭什么不能还一脚?世人胆敢一拳打得我满脸血污,害我心里不痛快,我就定要打得世人粉身碎骨,至于会不会伤及无辜,是不是死有余辜,想也不想。
这是不对的。
修力是立身之本,修心是登高之路。
大道之上,仗剑直行也好,负笈游学也罢,偶尔总要给人让让路。
陈平安面容愁苦,只觉得天大地大,这些言语,就只能憋在肚子里,没有人会听。
陈平安心思微动。
想了想。
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块黑炭。
他在渡口上画了一个大圈。
然后他弯腰在圆圈之中,缓缓画出一条直线,等于是将圆圈一分为二。
陈平安蹲在那条线旁边,然后久久没有动笔,眉头紧皱。
神色萎靡的账房先生,只得摘下腰间养剑葫,喝了一口乌啼酒提神。
这才在那条直线上下,各自写了一个善和恶。
陈平安要在那个曾经在心路上停步、不愿深思、也无力去深究的“一”这个字上,在今夜跨出一步。
就像泥瓶巷草鞋少年,当年走在廊桥之上。
陈平安蹲在地上,在那条直线上,在善恶两字之间,轻轻写下“以人为本”四个字,喃喃道:“暂时只能想这么多。”
陈平安闭上眼睛,又喝了一口酒,睁开眼睛后,站起身,大步走到“善”那个半圆的边缘,一气呵成,到恶这个半圈的另外一段,画出了一条斜线,挪步,从下往上,又画出一条斜线。
最终,一个圆圈,已经被陈平安切割成六块版图,交集只有那个圆心一点。
陈平安在这之后,好像豁然开朗,快步走到那条直线之上的“善”字半圆当中,在这三块区域居中的那块版图,手中炭笔,落笔如飞,自言自语道:“若说这是本心向善的赤诚之心,且最为坚定,心智不易移动,那么在这块地方的世人,三教学问,诸子百家,甚至哪怕是没有读过书识过字,教之‘书上自有黄金屋、书中自有千钟粟’、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’,那就是最好的学问,因为听得进去,甚至无需任何一位圣贤苦口婆心说道理,因为这类人,愿意听,也愿意坐而闻道,起而行之,无论世道如何困苦,也会坚守本心!”
陈平安快速起身,退到与那个半圆写满炭字区域“针锋相对”的恶之半圆居中地带。
蹲下身,一样是炭笔哗哗而写,喃喃道:“人性本恶,此恶并非一味贬义,而是阐述了人心中另外一种本性,那就是天生感知到世间的那个一,去争去抢,去保全自身的利益最大化,不像前者,对于生死,可以寄托在儒家三不朽、香火子孙传承之外,在这里,‘我’就是整个天地,我死天地即死,我生天地即活,个体的我,这个小‘一’,不比整座天地这个大一,分量不轻半点,朱敛当初解释为何不愿杀一人而不救天下,正是此理!同样非是贬义,只是纯粹的人性而已,我虽非亲眼见到,但是我相信,一样曾经推动过世道的前行。”
“心性全部落在此地‘开花结果’的人,才可以在某些关键时刻,说得出口那些‘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’、‘宁教我负天下人’,‘日暮途远,倒行逆施’。可是这等天地有灵万物几乎皆有的本性,极有可能反而是我们‘人’的立身之本,最少是之一,这就是解释了为何之前我想不明白,那么多‘不善’之人,修道成为神仙,一样毫无无碍,甚至还可以活得比所谓的好人,更好。因为天地生养万物,并无偏私,未必是以‘人’之善恶而定生死。”
喝了一大口酒后。
陈平安起身走到上边半圆的最右手边,“此地人心,不如邻近的右边之人那么心志坚韧,比较游移不定,不过但是仍偏向于善,但是会因人因地因时而易,会有种种变化,那就需要三教圣人和诸子百家,谆谆教诲以‘玉不琢不成器,人不学不知道’,警示以‘人在做天在看’,劝勉以‘今生阴德来世福报、今生苦来世福’之说。”
陈平安写到这里,又有所想,来到圆心附近的“善恶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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