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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三章 千军万马之前,我喝一口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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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又觉得如何?”
曹峻直截了当道:“混吃等死呗。”
大骊第一等世家子弟的曹茂,有些由衷佩服曹峻这哥们,虽然自己跟这位剑修看似年龄差不多,其实差了一甲子岁数,这段时日经常一起喝花酒,知道曹峻的玩世不恭,万事不上心头,是骨子里透出来的,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表面功夫。
曹曦厉色道:“十年之内,你如果宰不掉一两个十境老王八,到时候我亲手宰了你!”
曹峻双手抱住后脑勺,对曹茂笑道:“我死后,记得帮我收尸,葬在神仙坟那边,我觉得那边风水不错,跟一尊尊泥塑佛家菩萨、道教天官当邻居,住在那儿心情会好,因为不用听人唠叨,耳根子一定清净,没谁扰人美梦。”
哀其不幸未必有,怒其不争是真,曹曦勃然大怒道:“小王八羔子!你知不知道,为了修缮你湖心那座先天而生的剑气莲池,老子付出了什么代价?!”
曹峻笑起来的时候,眼眸眯成一条缝,像极了一头狡黠狐狸,“这我哪里晓得,不然你说说看?”
曹曦冷笑道:“有你这种子孙,一样是家门不幸,祖坟冒再多的青烟,都没卵用!滚蛋,赶紧去京城找宋长镜,然后直接去南方边境,老子这十年不想再见到你。”
曹峻说走就走,拔地而起,肆意大笑,御风往北方而去。
知晓这方天地规矩的督造官曹茂,刚要出声提醒,已经来不及。
在小镇南边的龙须河畔,那座剑铺有位兵家圣人冷笑一声,“不长记性的东西。”
龙泉郡蔚蓝天空一处,出现了一口好似泉眼涌水的景象,一柄长剑缓缓升起。
“阮邛,这点面子也不给吗?”
曹曦脸色阴沉,一抖手腕,那根碧绿细绳似的本命飞剑,正是剑仙曹曦能够纵横南婆娑洲的最大依仗,是上古神人炼化一条万里大江为剑器的半仙兵,当曹曦心神一动后,手腕上的碧绿细绳虽未现出真身,但是微微颤动,流溢出一丝丝绿色水气,迅猛掠向曹峻身影消逝的高空。
阮邛从泉眼涌出的那把剑,斩向坏了规矩的剑修曹峻头颅,速度之快,远远超过曹峻御风北去的速度,如果没有意外,不等曹峻离开旧骊珠洞天的边境,就要被一剑斩掉脑袋。
所幸在阮邛飞剑和曹峻身形之间,凭空出现了一条碧波滔滔的大河之水,大河隔断长空,拦阻阮邛飞剑的去路。
一剑斩断宽不过数里的河水,碧绿长河竟是两端折叠而起,压向那把继续前掠的凌厉飞剑,大河拍岸,不断阻滞那好似一叶扁舟的飞剑前行,哪怕河水无穷无尽,风雪庙兵家圣人驾驭的那把飞剑,依然开河劈水,一往无前。
曹峻身形不停,但是转过身,腰间长剑一剑出鞘,刚好击中阮邛飞剑的剑尖,曹峻长剑一弹高飞,呕出一口鲜血,身形却以更快速度倒退飞离。
一条长达百里的河水翻滚成团,死死裹住阮邛那把飞剑,碧绿江水大球之中,不断有剑气激射而出,直到最后江水粉碎,化作漫天雨滴,只是水滴不等坠地,就重新凝聚为一缕缕碧绿剑气,悠然返回小镇泥瓶巷。
阮邛那把毫发无损的本命飞剑,悬停在高空,稍作停顿,长剑下方又出现一座小水潭,飞剑缓缓向下,没入水潭,就此消逝于空中。
这位先前吃过阮邛一拳的婆娑洲剑修,借此成功离开战场,曹峻爽朗大笑:“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天!谢过阮圣人和老祖宗联袂送行!”
泥瓶巷内,曹氏上柱国老人百感交集,他虽不是什么练气士,但是家族客卿供奉不乏山上高人,可是亲眼看到此等惊天动地的神仙打架,仍是次数寥寥。京城曹氏这一代嫡孙的窑务督造官曹茂,问道:“老祖宗,如果因此惹恼了此地圣人?”
曹曦冷笑道:“打不过北俱芦洲的十二境道家天君,难道老子还打不过一位宝瓶洲新十一境?曹峻能丢老曹家的脸,老子可不会丢婆娑洲练气士的脸!”
这一刻,曹氏上柱国和督造官曹茂才真正意识到,这位在小镇貌似与人为善的老祖宗,为何能够成为那座海边雄镇楼的看门人。
一位汉子站在泥瓶巷巷口另一端,“那就试试看?”
曹曦咧嘴道:“行啊,你挑地点,我挑时辰!”
那位从剑铺赶来兴师问罪的汉子毫不犹豫道:“西边大山之中,有一处方圆百里的山坳,人迹罕至,如今还有大骊设置的阵法禁制,足够你我分胜负了。”
曹曦使劲点头道:“好,一百年后再打!”
阮邛愣了一下,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,转身离去。
曹茂伸手捂住脸。
曹氏上柱国哭笑不得。
曹曦白眼道:“干嘛?这叫智斗,你们懂个屁!”
曹曦率先走入自家老宅,身后爷孙二人刚要跟随走入,房门却砰然关上。
曹茂和大骊上柱国的爷爷相视苦笑,只得就此离开泥瓶巷,去往那座督造衙署,秘密商议家族接下来的各方布局。
宝瓶洲北方风雨已起,形势大利于大骊王朝,当然是越早进场,获利越大。
何况如曹氏今还有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,老祖宗曹曦会留在宝瓶洲一段时间,天才剑修曹峻还要入伍大骊边军,想必皇帝陛下或多或少都会念这份香火情,未来百年曹氏稳压庙堂死敌袁氏一头,是板上钉钉的格局了。
————
在落魄山竹楼习惯了粗布麻衣、光脚行走的崔姓老人,在莲花冠道人陆沉拜访了一趟后,就转了性子,换上了读书人的青衫文巾,自己做了一根行走山林的竹杖,一双登山木屐,经常下山去购置古书和文房用品,将竹楼二楼布置得好似书香门第的书房,一有空就提笔书画。
看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面面相觑,误以为老头儿走火入魔了,后来粉裙女童看过了老人的墨宝,经常跟老人攀谈,才发现原来老人是真正的硕儒,琴棋书画都是一绝,对于儒家正统学问,更是功夫很深。
青衣小童是个没心没肺和怕生怕死的,一门心思想着老头子好好练武,早点成为武力冠绝这座小天地的大佬,自己才能安心,就经常跟老人旁敲侧击,跟老人说龙泉郡的藏龙卧虎,不可以掉以轻心,苦口婆心诉说大骊江湖的云诡波谲,还是要靠一身拔尖的山巅修为才能震慑屑小之徒。
只可惜老人根本不愿意理睬这个家伙,最多只是跟讨教学问的粉裙女童闲聊,对于所谓的武道,好像就这么丢在地上再不捡起了。青衣小童徒呼奈何,哀叹着求人不如求己,只好继续勤勉修行,竭力消化那两颗进入了肚子的上等蛇胆石。
最近迎来送往十分忙碌的新晋北岳正神魏檗,还是会时不时来到竹楼,看望那座丢入一颗紫金莲花种子的小池塘。
除了留在落魄山的那颗紫金莲花种子,陈平安当时听了魏檗的建议,既然是落魄山的主人,就留下了一方闲章在竹楼一楼,作为压胜山水之物。印章正是齐静春篆刻的“陈十一”,并无玄机,只是当时齐静春给予陈平安的一份美好愿景而已。
武道止境第十境之上,方是人间武神,可与天底下的山巅练气士并肩而立。
粉裙女童对此重视得无以复加,几乎已经胜过那只少年崔瀺托付给他的书箱,每天早中晚三次,她都会偷偷拿出自家老爷教给她的小印章,用绸缎丝巾仔细擦拭。不管青衣小童如何坑蒙拐骗,她都不许他染指分毫。
如今出身黄庭国芝兰楼的粉裙女童,借助陈平安赠送的蛇胆石,已经破开下五境最后一道门槛,跻身中五境第一境,洞府境。之后是第七观海境,第八龙门境,第九金丹境,第十元婴境,依然是大道漫漫,遥不可及。
只不过相比突然想要奋发上进的观海境青衣小童,粉裙女童要更加顺其自然,除了每天将竹楼收拾得纤尘不染,再就是翻翻书看看风景,心境恬淡,比起心性凶悍的御江水蛇,精魅化身的书楼火蟒,要更加从容随意。
于是如今换成了青衣小童会嫌弃她愚笨懒散,不知进取。
这天夜幕,青衣小童在崖畔入定修行,粉裙女童坐在小竹椅上嗑瓜子,崔姓老人下楼,搬了条竹椅坐在女童身边,轻声道:“千年崔氏,宝瓶洲头等的书香门第,都没能孕育出你这么一条灵慧火蟒,由此可见,机缘一事,苦求不得。”
粉裙女童乖巧一笑,问道:“崔爷爷,你说我老爷如今破境了吗?”
老人幸灾乐祸道:“老夫亲手打磨出来的武道最强三境,哪里有那么好破的,估计还早呢,说不定到了最南边的老龙城,陈平安的境界还是纹丝不动,老老实实待在三境瓶颈上,每天愁得喝闷酒,然后变成一个意志消沉的小酒鬼。”
粉裙女童小声埋怨道:“我家老爷的拳,一半算是崔爷爷你教的,老爷不破境,你怎么能偷着乐呢?”
老人哈哈笑道:“你啊,不是我们武道中人,不知道‘世间最强三境’这个说法的分量,老夫当时一拳打杀了六境巅峰的崔氏供奉孙叔坚,只用上了五境的能耐,为何?就因为武夫的底子有厚薄,底子打得差了,如高楼风吹即晃,底子打得好,那就是一座名山大岳,屹立于大地之上,一点风吹雨打算不得什么,挠痒痒罢了。”
粉裙女童忧愁道:“我家爷爷身边没有人照顾,出门在外,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,会不会耽误他练拳啊?”
老人瞥了眼青衣小童的背影,再收回视线,看着满脸忧虑的小女童,感慨道:“能让你们两个凑在一起没打架,也算陈平安调教有方。不知道以后家大业大了,陈平安是不是还能如此,待人接物,中正持平。小门小户的规矩好不好,和豪阀世族的家风正不正,处理起来,是两回事。”
粉裙女童仰起头,天真可爱道: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,崔爷爷你帮着我家老爷一些?”
老人摸了摸小火蟒的脑袋,“有些家务事,外人帮不了的。”
老人缓缓站起身,伸手指向远处,“试想一下,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陈平安开宗立派,有你和小水蛇,有腹下生出金线、长出四足蛟爪的棋墩山黑蛇,有这么多座山头,一旦以后每座山头都有高人坐镇其中,例如那个认了陈平安当先生的……还有那些喊陈平安作小师叔的孩子们,然后你们也成了世人眼中的仙家府邸,有了宗门长老,要收取弟子门生,陈平安手底下汇聚了十人、百人甚至千人万人,一旦自家人有了纷争矛盾,他陈平安手心手背都是肉,就不是一拳一剑能够解决的事情了,该如何处置?”
粉裙女童在芝兰楼看遍了各国史书,晓得这个问题的棘手,便连嗑瓜子的心情都没了。
崔姓老人笑道:“其实也不用太过忧心,陈平安有一点好,可能没几个人发现……”
粉裙女童等了半天,都没有等到老人的下文,忍不住问道:“崔爷爷,我家老爷身上都有那么多优点了,还有我不知道的好啊?”
老人开怀大笑道:“你这小闺女有一点是真好,拍人马屁,尤其是对你家老爷,能够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!”
粉裙女童有些赧颜,心想自己可没有溜须拍马,老爷就是有这么好呀。
老人坐回竹椅,不再卖关子,笑着说道:“陈平安很好说话,所有人跟他亲近的人,都会把这一点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,可总有一天,陈平安会在某件事情上,变得很不好说话,甚至是最不好说话,到了那个时候,奇怪的事情就会发生了,所有人都会感到……心虚和害怕,绝不是第一时间去反驳什么。”
粉裙女童赶紧双手合十,喃喃道:“我可不希望老爷生气。”
老人叹了口气。
他曾经在竹楼外杀人之后,气势汹汹地对陈平安问了一句,“你是随我练拳,还是跟我学做人”。
这既是老人的肺腑之言,其实又何尝不是眼高于顶的老人,自认在“做人”这一点上,无法坦然说服陈平安?
可若非如此,老人又为何愿意将陈平安作为一身拳法的衣钵传人。
收取弟子,就要收一个将来有望超越自己的家伙,一个足矣!否则哪怕收了一群九境、十境的弟子又如何?还不是大势之下的几只蝼蚁?!
粉裙女童突然怯生生问道:“如果有一天,崔爷爷你做了错事,然后我家老爷发火了,你会不会害怕啊?”
老人在小家伙脑袋敲了个板栗下去,然后起身离去,气呼呼道:“小丫头真不会聊天!”
崖畔那边其实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青衣小童,坏笑着转过头,朝粉裙女童竖起大拇指。
粉裙女童开开心心嗑起了瓜子,心想这可不是我厉害,是我家老爷厉害呢。
————
杨家铺子的杨老头,年复一年守着那座小小的后院,无数年来,一代又一代的杨氏子弟,除了接管杨家的家主,以及家族内某些侥幸成为练气士的隐蔽人物,得以知道那个惊世骇俗的秘密,以及小心翼翼帮着老人守护着那个秘密,其余无论是生老病死的杨家子弟,还是进进出出的药铺伙计,一代代人,都只会知道杨家铺子有这么一个跟“自家长辈同龄”的老前辈,仅此而已,只知道老人常年足不出户,性情古怪,不好打交道,但是治病救人,很有一手,当然要价不菲,否则任你是谁,只要出不起钱,那就准备棺材吧,反正棺材铺子就在一条街上。
杨老头今天依然在后院抽着旱烟,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本大骊书肆新刊印的小说,此小说出自小说家,曾是浩然天下的九流十家之一,只是随着光阴流逝,就像四大显学之一的墨家,都不再是显学,小说家也沦为最平常的诸子百家之一,多是书写一些不入流的稗官野史,以及世俗百姓钟情的脂粉艳文,博取噱头,当然针砭时事亦有,历史上许多帝王将相的名声口碑,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小说家之言,给坑害得不堪入目,比如某些终其一生立志于朝政改革的治国能臣,到最后,最为后世熟知的事情,竟然不是那些治国良方,而是什么一夜御十女,无女不欢。又比如某些几乎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的儒家大君子贤人,竟然会夜宿尼姑庵,最后只成了一个老不羞的扒灰老汉,而此人道德文章蕴含的大礼至理,皆成空谈和笑谈。
所以曾有儒教学宫圣人,不得不愤懑出声:“末流小说家,误国误民第一!”
只是制定且掌管天下规矩的那位礼圣,对此仍是像对待妖族态度一样,给予了最大的宽容忍让。
所以此时此刻翻阅那本小说的杨老头,对那场中土神洲的三四之争,双方谁都看不惯,最多就是对那个“四”的学问宗旨,对那个四字,杨老头愿意伸出大拇指,说一个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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